飓影注视着雨茉的那双眼睛,注视着那双眼睛里他此前从未见过的,赤裸裸的敌意。一字一顿地说:
【资料图】
“那个蓝湖湖畔的老头,被绞死的士兵们,黑吃黑的霍夫曼,那几个黑心的卡兰特伤人,亦或者是旅店里的那群杂种,以及我,你眼中的最大恶人,我们都没有那么重要,人命并没有那么重要,懂吗?”
“因为这就是战争,这就是那毫无意义可言的狗屁战争……”
雨,又一次减小了。
雨茉低下了头,她明白飓影说的意思了,这场侵略战争也确实毫无意义可言,但她不愿意承认飓影从中得出的结论,所以她打定主意,不再说话。
飓影则感觉空气湿漉漉的,充满了尴尬和隔阂的气氛,这令他有些恼怒。
“我去看看那间屋子到底怎么了。”他终于不耐烦了,起身披上雨蓬。
你真的要帮我去看看福泽先生的房子?!
雨茉差点脱口而出,但她忍住了,只是低头喝着药,仍在抽泣,但始终无语。
“不许逃跑!”他叮嘱道。
“记住了,我…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去的!”
飓影独自骑着马,默默奔驰着,远方的群山,苍翠的密林,此刻像雾一样隐逸在苍茫的雨幕中,冷雨像刀子一样拍打着他的面庞,不管他裹得再怎么严实,总会有那些那些湿冷的雨水溜进衣内,搞得浑身都湿漉漉的。
他一直都很讨厌雨。
下雨的天气里,商店早早就关门了,行人出来的也少,那些艰难栖息在城市黑帮下的小盗贼们也只能早早关了张,或者是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富人区偷东西,一旦被发现,被打得腿断那是常有的事。
但他们不敢不去,有道是“即使天上下的是刀子,保护费也是不得不交的。”
最惨的是连富人区也没机会去偷的时候,这些掏遍积蓄结清了保护费的小屁孩就只好淋着雨,滚回他们在贫民窟里的烂窝棚,期待着依靠入睡熬过三餐不济的饥饿。
每到了这个时候,哗啦哗啦的雨声总会乒乒乓乓地敲打着遮雨的铁皮片子,主宰世间生息的水,甚至不肯赐给这些可怜人一场安静的睡眠。
在无数个饿着肚子,望着画外空寂的漆黑的,期望着入眠的夜,他总会被那无休无止的雨折磨得身心俱疲。
“那个小公主真是个够傻,就像一朵长在在温室里的小花,只记得甘露的好,却对水的可怖认识不清。”飓影心想。
不用像来时那样还得照顾那朵温室里的小花,他回程的路骑得快的多了,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。
在稍远处停下马,他警觉地掏出背上的弩,拉上了弦,其实从刚刚与雨茉在桦本丘之末欣赏美景时,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密林里可能会遭遇埋伏,箭是已经上好的了,正如心弦是早就绷紧了的。
他在院落的外围巡视一圈,谨慎地扫视着废墟内的情景,同时拾起一块小屋的碎片研究,他一眼就看出了小屋毁于火灾,又从废墟的倒向和毁坏情况来看,又系人工纵火所为。
“似乎没有敌人。”飓影安下心来,携弩走进院内。
院子很大,从焦土中依稀可见曾经的良好的花圃、田地和羊圈,房子也是经过设计的好屋子(以飓影的视角看),建材也是取自优良的桦木。这一切似乎都印证了如果没有战争的侵扰,深林的确是东大陆最幸福的土地。
但现在它们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,飓影踢着那些碳化的木头和家具,心中不免冷笑“这就是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的结局。”但一想起那个还在山洞里打着喷嚏的小公主,想到她听到这话后又是怎样一个哀伤的表情,他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,吓得赶紧止住了思绪。重新集中精力在搜索废墟上,然而他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找到,整个房子的地上部分都被烧了个干净。
但飓影可是行家里手,他沿着地面上残存的痕迹摸索,迅速找到了房子的地窖门。
地窖可不会跟着一起被烧成灰。
移开烧成灰的木门,又移开玩好的封底石门,他擦亮一扇火折子,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。
“靠,吃的呢?”
飓影看着空空如也的架子,大失所望。
他之所以肯答应雨茉,冒着雨大老远地跑来猎人的院子,就是想在废墟里搜索一些能用的物件,以及……馋那猎人小屋里储藏的过冬的腊肉。当然,还有他也实在不愿意再面对雨茉那张沮丧的脸。
“真是的,哭得那么伤心,搞得我都想哭了。”
而现在,他的主要目的已经落空了,对于肚子“朝暮供奉之不足”的飓影,只好试着达成支线目标,伺候那个他绑出来的爱哭包公主了。他在地窖里四处摸索,试图想找到一些老猎人生活留下来的痕迹,睹物思人,至少可以让雨茉少哭那么一两分钟,也就够了。
但他没能找到他想找的东西,却找到了一个徽章,那徽章是一朵七色花的形状,绚烂的花身有饱满而翠绿的绿叶点缀,它被钉在地窖空了的架子上,似乎并非是被遗弃的,而是有意为之。
徽章是新放上去的,上面还没落下多少灰,他抓过勋章,翻来覆去地看,却只找到背后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,但却不是通用语。
“好吧,至少也是个漂亮的小物件,总能哄哄女孩子。”飓影虽奇怪于这种地方为什么会被人放上一个这样的东西,但他也无暇多想,赶紧退出了地窖。
一出地窖,无休无止的雨便唯恐天下不乱般再度袭来。这次,雨似乎更凶了,凌乱的雨水像刀子一样打在他脸上,割得他的脸直生疼,他赶紧跑回到马旁边,为马儿披上简易的雨衣,翻身上马。
几滴鲜红的液体,也因此甩落在手上。
飓影愣住了。
他闻了闻那点点鲜红色的,很快便消失于水中的斑块,是血,来自于他那被划破的面颊。
怎么会这样?
这雨,怎么会……
好像猛然忆起了什么似的,他迅速环顾四周。
“糟糕了。”
世界,还是像他来时的那般烟雨朦胧,水却已不是往常那般屈从于天理秩序之下的水了,它们此刻似乎变得异常愤怒,原本静静广纳淋漓的湖面此刻早已汹涌起厚重的浪花,雨下得又大又急,每一滴雨水都像是一支急促的箭,如蝗群一般咆哮着宣泄怒火。
元素乱流……
飓影大惊失色,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谨慎了,背上羽毛弩,他鞭子一扬,策马飞奔,狂风紧紧随他左右,帮他拨开纷乱的雨水,在他身后高吭起猛进的风歌,他
飓影却仍嫌不够快,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,在秋日森林这样一个平和的土地,自然形成元素乱流几乎是不可能的,这只可能是……
“喂,能不能帮我传个话。”他朝天空中大喊道,不见回音,但他知道他的话自有回应。
“我说,你干嘛这么急哄哄的。”
他果然出现,却躺在一团云彩里,跟着飓影的飞奔的快马一同前进,伸手玩弄着手里的塞西莉娅花。
“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,你知道这样狂躁的水元素乱流意味着什么。”
“还能有什么,不就是有一条简简单单的水冠龙咯。”
“龙!”飓影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并非只有人类能够与元素共鸣。
元素共鸣,乃是绝对的精神与绝对的力量之间的耦合,生灵的智慧程度越高,就越有可能与元素共鸣,精灵、矮人、人类等类人生物虽是站在诺亚大陆哺乳类进化链顶端的精神主宰,但仍有一类生物独立于谱系之外,却同样拥有强大的权柄。
龙!
“龙在你的眼里还只是“小”威胁吗?”飓影急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。“能造成元素乱流的水冠龙绝对已经成年了,它甚至根本不用自己动手,仅仅依靠元素乱流下的水箭就能切开她的那张漂亮脸蛋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她的死活了?”他将赛西莉娅花一扔,转过身来,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焦急的飓影。
“我……”飓影一愣,他赶紧将自己的脸埋在兜帽下,想了想又觉得可笑,说“将她活着带到卡兰特国度,哥们我就可以赚到这辈子也花不完的蕾拉,这还不够我对她在乎一下?”
“只是这样吗?”他邪魅一笑,不等飓影语塞,他又说:“其实你也不用太紧张,额……如果你是环保主义者的话,确实应该紧张一下……”
“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?”飓影受够了跟他贫嘴了。
“谁让我们两是好哥们呢?”他摇摇头。“也罢,就当是去联谊咯……”
说罢,他散入云中,风带上了他的意志,向远处飘去。
“雨茉,快跑……”
“快跑……”
雨茉并非听不见他的呐喊,她只是腿脚发软。
龙是一种高贵美丽,且性情温和的生物,东大陆千年历史中,极少有人类对龙打什么歪脑筋,但这并非是因为它们的智慧,而是源于他们的智慧带来的力量,强大的龙爪和翅膀已足够撕碎人类,他们的智慧更能帮助他们频频识破人类的阴谋诡计,而其中与元素共鸣的元素龙则更是恐怖,几乎只活在传说之中。
但现在,那条巨龙却矗立在雨茉面前,几十米高的身躯和遮天的双翅带来恐怖的威压,他喷着鼻息,带着怒气注视着她。
“汝等,为何要破坏吾之领地?”
“先…先生……我不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雨茉一步步向后退去,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战。
“哼,人类,傲慢的生物。”巨龙扭头表示不屑。
“你们侵入此地,毁坏土地,焚烧林海,私掘河流,造成的破坏令三目胆寒,今竟胆敢擅闯吾之栖息地,罪行累累,罄竹难书,我今天就将代表元素五界……”
说着,他步步紧逼,雨茉的面颊也越来越陷入巨龙那庞然暗影中,脸色早已吓得煞白。
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,她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你!”
“给我停在那里,不许再向前一步!”
雨茉惊喜地回头,却还没等到她叫出声来,一阵狂风就卷走了她,她被吓得大惊失色,但随即意识到,那股风只是将她卷起,又平稳放到了男孩身边。
“影先生……”她激动得几乎要落泪。
“站在我身后。”飓影面无表情地说,同时伸出手将雨茉护到了身后。
雨茉这才注意到,男孩的样子,跟刚刚分开时已经大不一样了。
他的眼睛里有风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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